“一尸两命,她陪着孩子同赴黄泉。”咽声难诉,噩梦已经无数次重复在脑海,但仍然那么刻骨铭心,“我赶去时她满身都是鲜血,一直在笑,笑着说能看见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也很好。可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她怕忘了回来的路,所以要我每夜在高处点一盏红色的灯笼。她喜欢红色,看见了就会领孩子回家陪我。”

    苏曜表情像在哭,没有眼泪,是流干了,“可是她没有回来,一次也没有,连梦里都没有。”声音哀怨凄凉,满腔情绪,无地控诉。

    漪涟被风噎住了话。佟七七用心良苦,她一定是不愿意苏曜自寻短见才提了这个要求,世间哪里真的有什么魂兮归来的前例。

    然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苏曜此刻提及佟七七的命案是有更深的用意,尤其在说到官府案卷时带了一丝质疑。漪涟不敢问,不详的预感十分强烈。

    苏曜替她下决断,“可知我为什么与你说这些?”

    漪涟心咚咚跳,既想听,又害怕听,纠结了良久才问出口,“为什么?”

    苏曜冷凄凄的目视,“为了七七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漪涟双唇微颤,“她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夏风是微热的,路过湖面吹上苏楼带了点水的味道。当它拂面而来时,漪涟蓦然打了个寒颤,冷汗湿了后背。因为风里夹着苏曜的声音,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在说,“听见君珑做得一手好事,看见他把我父亲活活逼死!”

    漪涟怔住,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几个音从嘴里飘出来,“……胡说八道。”

    苏曜不屑于旁人如何看,他只知事实,“你看过案卷,一定知晓我父苏明与七七是同一天离世。张磊有没有告诉你,君珑也是在同一天来探望我父亲?或者有没有提起,君珑一走,我父亲便断气的事实?”

    “案卷里没有……”

    “君珑一手遮天,案卷里当然不会写!”苏曜打断辩白,“不幸被我的妻子亲眼目睹。”

    今夜是个天高云清的良夜,漪涟得以体会什么叫做晴天霹雳。她不禁往衣裙上蹭了一把冷汗,动摇道,“口说无凭。”

    “如果有证据早送呈圣裁,何必费大周折暗起兵刃。”

    漪涟借机把握,“所以很可能根本是你弄错了。”

    苏曜的眼神开始冷冽,眉宇间幽怨绵长,“给你看样东西。”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奏折样的东西,“七七提着最后一口气将她所见所闻告诉我,我寻机查了点东西。这册族谱是从府衙的案卷里抄出来的。”

    漪涟犹豫了半晌,没法回避。

    打开一看,族谱很长,一串串名字漪涟都不认得,只隐约觉得意味浓厚。直到翻到最后几页,她疑心嘀咕,“殷仁?”记得之前翻的案卷,李巽特别留意过殷家,“是落中贪污案的主犯?”当年宗亲全体被判斩首,所以族谱只记到约二十年前。

    “是。”苏曜道,“你往下看看。”

    漪涟怀着疑虑往下看,没发现有什么稀奇,独有一个名字如针扎一样刺进眼里。是殷仁之子,殷律,“……字,长离。”

    长离……

    曾经听过这两个字。

    古琴……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