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一群僧人正在围在他身边念念有词地打坐念经。

    不知又是做了怎样的梦,他爸妈带着他到寺庙烧香祈福的童年回忆再度侵袭而来——

    祁安和仿佛又望见了寺庙里那浓浓攀升出来的香火烟雾、仿佛听到僧人们密密麻麻的敲木鱼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嗡嗡嗡地升高、如波涛如海声般此起彼伏地向他席卷而来。这场空灵诡异而且空荡荡的中式仪式仿佛在向他超度,又仿佛在为他清除记忆。

    他很想起身,可是身体却很沉重,他的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无法迈开任何一步。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他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片白芒,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好痛苦。

    祁安和迷迷茫茫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天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了什么太虚幻境,又或者已经陷入虚无直接来到天堂了。

    可是他身上怎么也无法摆脱掉的那种发苦发闷又恶心的感觉正在告诉他,他好像还活着。

    ——胸腔里就像是有什么不属于他本身的异物正在叫嚣着要从他体内挣扎出来,仿佛一只被困于泥潭中的怪物不断嘶哑尖叫。

    排他感。很浓烈、很恶心的排他感……

    恶心到想干呕……

    ——如同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也是像现在一样焦躁地躺在病床上,一步一步艰难地等待着那颗猛冲直撞、晕头转向的心脏逐渐在他的体内匹配适应一样。

    免疫排斥适应的度过过程,是相当煎熬而漫长的。

    “虽是获得新生,但自身的身体会在免疫系统的自我保护下把外来的这份器官识别为「异种」而不断排斥。”

    “说得残忍点,就是将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脏器硬生生地纳入体内。”

    祁安和太熟悉这种肉体里经历的这种惊悚恐怖又煎熬的感觉了。

    他一醒来,就只能感受到一潮更比一潮高的诡异胸痛冲他席卷而来,这种痛就仿佛是有数以千计的铁针往胸口毫不留情地一并扎入……剧烈而惊悚的痛感不禁让他有些痉挛、让他想要呼喊求助。可是他的唇瓣无论怎么张张合合也无法发出声音、他怎么拼命地瞪开死气沉沉眼皮、也无法视觉到自己眼前的景象。

    他是谁,他在干什么,他在哪……

    ——不得而知。

    他现在只察觉到莫名有一只戴着外科手术橡胶手套的手碰了碰他的皮肤,又果断地往他体内注射了一管液体。